津门,裕隆酒家。
虽然近些日子说书的郭老先生染了热伤风说不得书,裕隆酒家的生意却依旧火爆。这也是因为东城向来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跑码头,总要找个物美价廉的地方吃饭聊天,而裕隆酒家便是这东城中的独一份儿。
时间刚好到午间饭点,裕隆酒家自然是齐满坐满十分热闹,以至于楼上楼下健步如飞的店小二也照应不过来,掌柜的只好亲自上阵招呼客人。
给大堂当中的一桌熟客上齐了菜,掌柜的客套两句刚要离开,却被客人叫住询问道:“掌柜的这么忙活,怎么没看见常给你家帮工的那小子啊?”
“您说的是秦二狗?”掌柜的无奈笑道,“这小子心野,谁知道他去哪了。这都已经半年时间没在这一带露过面了,估计已经是不在津门了吧。”
那熟客嘿嘿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这小子啊,现在还真不在津门混了。”
掌柜的心思一动,干脆也坐了下来,“您给说道说道?”
熟客也不遮掩,添油加醋地将道听途说而来的那些事娓娓道来,比说书还热闹,听得旁边的几位都是一惊一乍。而这一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旁边的一桌上有位略显古怪的客人,举着手中的筷子半天没有放下,听得比他们还要专注。
看穿着打扮,这位客人是一位东城少见的年轻富家公子,但面貌净白眉眼弯弯,显得有些阴柔,尤其是那一双秋水眸子,顾盼生姿娇俏生动,实在是不似男子。
这一桌上坐了三位,但却只有公子哥举箸,另外两名男子一位中年一位青壮,皆是正襟危坐。尤其是那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嘴角紧抿眉目含煞,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子难以遮掩的气势。
公子哥侧耳听了半晌,回过神来却看见青年面色不善,赶紧将酒杯推过去,顺手拿过青年面前茶碗,轻声笑道:“韩大哥好不容易从边塞回来,怎么还是这副古板样子。这里又不是在军中,喝些酒也无妨的嘛。”
青年腰板挺直,丝毫不为所动,“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就少说些话。”
可不是吗,这“公子哥”一开口声音清脆若黄莺,哪里像是男子声音?分明就是女扮男装嘛。
“公子哥”闻言显然很不高兴,嘟着小嘴闷闷不乐道:“你就是被我爹教坏了,整天板着脸。明明才二十六岁,却跟个老头子一样!”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韩姓青年淡然道,“堂堂苏家大小姐,却女扮男装来这种地方厮混,成何体统?若是被老将军知晓,必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真实身份正是苏家大小姐的苏慕苒一听这话立即变了脸色,双手拽住青年的袖子摇晃着撒娇道:“我知道韩大哥一向待我最好,肯定不会出卖我的。”
青年冷哼了一声,脸上却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端起满杯烈酒一口饮尽。
旁边的苏家大管事徐九见到此情此景,不仅松了一口气。若说苏家还有谁能治得了无法无天的大小姐,除了已经出海半年的秦北望之外,那就只有眼前这位青年了。而且这人的身份,甚至比苏家小姐还要显贵。
当年镇北大将军苏震手下的心腹爱将,更是如今大梁国青壮将领中的领头人物,西北龙骑将军韩哲是也!
韩哲出身于当年西北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韩氏枪林,乃是正统的韩家裂马枪传人。但在韩哲年幼时,枪林遭仇人暗算,满门上下百余人尽数被害,也是当年一桩惊世惨案。唯有韩哲装死逃出,幸得苏老将军搭救收留教导,才有了今日成就。
因此,说他是看着苏慕苒长大的也并不为过。苏家大小姐也一向把他视作长兄,两人自然十分亲近。
后来苏老将军隐退,韩哲留在了边关军中,这些年也是聚少离多。但令韩哲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回到苏家就赶上了苏慕苒女扮男装偷跑出门,于是就被强行拉到了这里。
“这里就是那个什么秦北望的故乡?”韩哲一路上看遍了津门热闹的底层景象,此时便借着酒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