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群走了十几日,北地天气越发寒冷凛冽,身上胡裘也渐渐发挥了作用,李隐和李姑娘两人混在嘈杂的人群之中,每日起居较居处番落时候已经大为俭省,随意找了哪一出帐子寄宿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候,便即随着人群默默走去。
李隐发现,李姑娘夜中的笔记记得更加频繁了。不过这倒未曾引起旁人的注意,前往赴会奚王冬狩的人约了越多,新近又从西边过来不少粟特人的部族加入,他们大都一路经商而来,夜间常常用来计算白日的收益,更有些经宿不休的,是以李姑娘半夜记些笔记之类,在旁人看来,倒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只有李隐知道,她所记之事,定然内藏玄机。
“你冷么?”李姑娘哈了一口气在手上,这日日头方起,各部像是一只在晨曦中苏醒过来的庞然大物的千头万绪的触角,全都缓缓动了起来,混在开始行进的队伍中,李姑娘问了一句李隐道。
“不冷,我是被雪夜中捡回来的。”李隐笑道,这十几日相处下来,虽然他与李姑娘之间还有这一些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一应生活起居上,却是朋友一般无二的了,“我咱们离奚王的汗帐不远了吧?”
“快了,也就这一日半日的路程了。”李姑娘点头道,见身边几个粟特人叽叽喳喳说的起劲,不禁凑过去搭话,这一路之上,李隐就见她时常这样问来问去,有些话问了之后若有所思,有些问了之后就说给李隐听,到了添了许多乐趣。
“喂,你可曾婚配了?”李姑娘问道,她眼睛流光溢彩,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只等着李隐的回答。
“问这个做什么?没有。”李隐答道,他在白狼山中与云娘相处甚密,本就感情极好,部落中也似乎人人都认定了二人关系决无疑意,似乎从来如此,天生如此,没有丝毫可供转圜和思考的余地。所以李隐时常想,是否真的如此,只是自己忘记前事,所以常常才有疏离梦幻之感,心下许久以来的摇曳不定,此刻就说出“没有”的话来。
“那就好了!”李姑娘拍手笑道,像是寻到了趣事,“你运气倒好。”
“什么运气?”李隐被她说的糊涂,不过这一路之上,李姑娘让人糊涂的言语太多,他早就习惯了的,“这大冷的天气,被你带到这种地方,哪有什么运气。”
“奚王冬狩,可是草原部族一等一的大事,奚王要汇集了草原上所辖诸部一起共商军国大计,这军国大计嘛,无非是两件事儿。”李姑娘见李隐挺的仔细,接着说道,“一件是对内,一件是对外。”
“奚王汇集诸部,难道入侵幽营了?”李隐问道,他在营州多日,深知营州准备未足,奚王若是此冬入侵,那营州似乎是败多胜少,不过转念一想,奚族新近受到大唐羁縻,怎么突然发难营州?
“哎,你和营州那一群兵头住的久了,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我说的不是这件。”李姑娘摇头,见李隐又想说话,打断道,“也不是你想的什么压服诸部的事情,是百姓家都有的大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