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乎此事吧?听你的几个师弟说,你以正统传人自居已有一段日子了,想来家谱在你眼中亦是囊中之物,谁也不能拿走”
吴关停下了讲述,他已讲了太多,他已将能讲的话全讲完了。
他坦然地看着王六,就像两个老朋友聊天,我说一会儿,你也得说一会儿,否则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你不会正好将家谱扔了吧?”闫寸道:“那可就难办了,没有证据,就只能用严刑拷打了,看你和张五谁能扛得住,你觉得自己能强过他吗?”
王六嘴角哆嗦了一下,他想要辩解的,但吴关的推论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从何辩起。
吴关继续道:“我猜你可能只是将家谱藏了起来,毕竟你那么在乎那东西。待事情平息后,你大可以将它拿出来,就说是师傅藏起来的,被你找到了,凭此成为这一支工匠的正统传人,继承师傅的船坞,成为师兄弟中的领头者。”
“空口无凭。”王六道:“你这些话并无证据。”
“看来你很有信心。”吴关道:“那说明家谱并未藏在我们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但好在我们还有一丝希望。”
闫寸冲两名衙役摆摆手,“将他的衣服鞋袜脱下来。”
“你们做甚?”
眼看着衙役打开牢门,不由分说就抓住了自己的前襟,王六奋力挣扎着。
“你还是乖乖照做吧,”闫寸道:“听说你们工匠最需灵活的双手,万一撇断一两根手指,不值当的。”
王六被他要挟得愤恨不已,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
片刻后,两人拿着王六的衣服鞋袜出了牢房。
吴关看着被至远送来的巴图和卡曼道:“这真是最后的招数了,若它们也帮不上忙,我就真没辙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闫寸道。
吴关手搭凉棚,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太热了。”
“要不你回秋阁歇着,我带着两条犬搜寻家谱去。”
“行。”
闫寸张了张嘴,他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吴关真的会答应,一时间心中滋味难以描述。
吴关笑道:“说真的,你自己去搜吧,我不太想面对失败的结果。这可能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个以失败告终的案子,我想静静。”
闫寸点点头,“但愿不我不会让你失望吧。”
天已黑了。
吴关坐在桌旁,仆役早就送来了饭食,但他一口都没吃。
他踱着步,尽量不去想案件,不时站在窗口向外眺望,时刻关注闫寸回来了没有。
糟糕的是,夜里变了天,又起风了。
风不大,但眼看着乌云密布,要下雨的样子,吴关不免担忧,从一开始的担心闫寸淋雨,变成了担心他被歹人所害毕竟前不久他们才在大风天里遭到了攻击。
到最后,吴关竟满脑子都是闫寸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他没出去找,因为他清楚在这种没有移动通讯工具的时代,人找人是要找死人的,等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但眼看过了丑时,吴关还是忍不住了。
他随便穿上一件外衫,就去后院的马厩牵马。
一出门,两马相遇。
“你回来啦?”吴关忙拉住缰绳,给闫寸让路。
“你不必失望了。”
“我再也不独自休息了。”
两人同时说出了心声,相视一笑。
一滴雨点落在了吴关鼻子上,他伸手去接,果然又接到了雨滴。
“你急坏了吧?”吴关道:“这场雨一下,气味就全冲掉了,犬也没法找了。”
“是啊。”闫寸道:“还好在下雨前被我找到了,老天爷还是可怜咱们风里来雨里去,没太舍得为难为咱们。”
闫寸拴马时,吴关已吩咐仆役去将桌上的饭菜重新热来。
“没吃呢吧?先吃饭,边吃边跟我说说,东西在哪儿找着的。”
闫寸却不卖关子,直接道:“在船坞找着的。”
“哦?”
“只是不在屋里,而是在码头下方,就是”闫寸思考着该怎么行形容,“你上船时的那半截木桥,还记得吧?”
吴关自然记得,许多码头都有类似的木桥,因为船有一定的吃水深度,不可能停到岸边来供人登船,那样就搁浅了。
因此要在水边搭半截木桥,将人们登船的位置向水中延伸。
这样乘客上船时安全,船也免得搁浅。
“他在那木桥上绑了根绳子,将家谱包在油纸内,正吊在桥下,人无论站在桥上、地上,还是船上,都看不到的。
卡曼一直在桥上徘徊,起初我以为它只是对水啊河啊感兴趣,待到我都放弃了,去桥上牵它时,才灵光一闪,想到检查桥下。”
“真险。”
两人已回了屋,吴关给闫寸递上一杯温水,待他喝完了,又道:“可是,王六大可推说家谱是师傅藏在那儿的”
闫寸摆摆手,“他推脱不掉了。”
“哦?”
“家谱上沾了血,我想应该是他们打斗时沾上的。”
吴关恍然,拍手道:“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案子破了,与荷花作对的掌柜们也重新开始了还算本分的生意人生活,这几日进城的商队明显增加,他们确可以将悬起来的心向下放一放了。
仆役端来热好的饭菜,吴关提议道:“喝两杯?”
“算了,我可不想半夜去给你倒夜壶。”
“说好的不提这茬事儿了,”吴关:“那你喝着,我闻着,总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动了筷子后,吴关又道:“我再也不自己回来休息了,根本不是休息。”
“你知道我为何同意你独自回来吗?”闫寸挑眉道。
“为何?”
“我就知道你回来也不好过,甚至可能比跟我一起找家谱更煎熬。”
“我去”吴关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你这人心也太黑了。”
“哈,”闫寸喝下三杯酒,不无得意道:“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得启程回京,至远说齐公来传过一回话,说是圣上要见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