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正是隋末大乱之际。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倒在了那片荒山的脚下。
他是个孤儿,父母不幸死于战乱。
他好久没吃东西了,骨瘦如柴,再也走不动了。
小男孩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个惨无人道的乱世了。
“夫人您看,是不是有个孩童在那?”
耳边,有个声音传来,低沉有力。
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索命无常的声音吧?
小男孩缓缓合上了眼。
后来他醒了。
他发现自己来到的不是阿鼻地狱,而是人间天堂。
一对衣着朴素的青年夫妇救了他,给他饭吃、水喝,还有新的衣裳。
他们收养了这个、已经记不得自己名字的小男孩,认他做了“义弟”,还给他起了个新的名字。
小男孩跟着这对青年夫妇,跋山涉水,最后来到这个僻远的山谷,一住就是十余年。
那对夫妇对小男孩非常好,尤其是那个青年男子,就像亲生兄弟一样。
诗书德礼,言传身教,冷热寒暑,关怀备至。
日复一日,小男孩渐渐长大。
他眼见着兄长带着各位乡亲,把一个衰败的山谷,变成了富足闲适的乐地。
小男孩的心中,也渐渐生了一个问题。
终于有一天,已长成翩翩少年的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兄长,您的学识和才能,都是怎么来的?
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要到这个谷里来?
兄长看着他,慈祥一笑。
“为兄从前在朝廷里做事,后来为了逃避某些人和事,才来到这里。
至于其他的事,等你长大了,到了适当的时候,为兄自然会告诉你。”
谁知,一等许多年。
直等到高昌使团的事发生,兄长去世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没有到来。
“这个小男孩,就是您。”赵寒问道。
徐望贤点点头,眉宇间一片苍凉:
“这个辜负了家兄大恩的人,正是区区在下啊。”
洛羽儿心里一动。
这个面容,似曾相识。
陇山上,那位怀才不遇的白衣书生,在他的“鬼身”魂飞魄散之前,脸上也是这种神色。
悲怆,凄凉。
“令兄有没有说,他从前在哪里任职,是什么官位?”赵寒问。
徐望贤摇头。
“那这么多年来,他有没有和您提起过,他曾修炼过道门法术的事?”
徐望贤似乎一愕。
他缓缓看向少年,火光中的脸,有些忽明忽暗。
“家兄学识确是渊博,可从未听他说过修道之事,更未见他做过法事之类。
赵法师,您为何会有此一问?”
赵寒看着对方的眼睛。
半晌,他就把蛇齿隘的“阴首”、浮云斋的“阴尾”,两个布设的法阵,还有各种徐继贤会法术的线索与推断,都说了出来。
“据我推断,当年的那晚,令兄就发现了那厉鬼,就在这院门前和它交过手。
只可惜,令兄最后不敌身亡。
所以那晚,曹管家来到这里,才会发现令兄的尸首。”
徐望贤似乎有些惊讶,说不出话,徐柳氏已经眼泪盈眶。
洛羽儿却很是不解。
赵寒这家伙,怎么把这些重要的推断,都对凶手的嫌疑人说了?
她朝少年使了个眼色。
赵寒好像没看到,“还有,我和羽儿在这浮云斋里,发现了一封令兄留下来的遗书。”
洛羽儿连连打眼色。
可少年已经把那张血迹斑斓的纸,递给了徐望贤。
徐望贤仓惶接过,借着火光一字一句念着,一遍又一遍。
他忽然一声长叹。
他的手颤抖着,泪水从惨白的脸上滑落:
“兄长啊兄长,你一生仁义、乐善好施,为何老天要让你遭受如此大难啊……”
他悲切看了眼徐柳氏,把血书递去。徐柳氏恭敬接过,一边看一边流泪:
“老爷,原来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妾身无用,一直对您照料不周,累您被鬼怪害了。
妾身有愧,有愧啊……”
两人相对而泣。
洛羽儿心里不忍,“徐里正、徐夫人,人死不可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赵寒也安慰着,直等徐望贤缓过神来,才道:
“徐里正,我记得,当初曹管家发现了令兄的遗体,就立即去向您报信。
而后,是您亲自将遗体收敛安葬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