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台风利奇马(1 / 2)大地滚烫首页

就业季一年比一年难,看着同学魔怔似的投简历,我却没有了这个烦恼,不是因为我有多优秀,而是我被退学了。

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喝到断片儿,酒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局子里。警察说我涉黄,让学校来领人,我还没缓过劲来,辅导员就到了。我知道自己被下套了,但是却没有人相信我。

我去找当时一起喝酒的朋友,他们都说那会儿也喝断片,啥也不记起来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的嘴脸,我虽然拳头硬,但毕竟没有证据,揍他们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在学校成了名人,女朋友觉得丢人跟我分手了,班里同学也都躲着我。我曾休学两年去参军,体格练得很壮。有俩同系的小子当我面说瞎话,我没忍住揍了他们。

学校最后决定开除我,我不怨学校,谁让自己交友不慎呢。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院长,院长是我毕业论文的导师,还推荐我当优秀毕业生。我想去找院长当面道歉,却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学院楼。

离开学校那天,没有人送我,我也没有脸回家。我用攒的复员费在城中村租了间房,屯了一大堆泡面和卤蛋,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房间的隔音不好,也不知隔壁住的什么人,一天到晚哼哼唧唧不断。我虽然也做春梦,偶尔也自己打打飞机,但我发誓不会去找小姐,我不能自己把罪名坐实了。

泡面这东西,真的不能多吃,壮硕的大小伙儿,愣是吃成了油腻胖子。我的头发也有点见秃了,洗澡时候还把下水道地漏堵了。

我觉得不能这么沉沦下去,九成的中国人没上过大学,我好歹还有本肄业证书。城中村的打工仔早出晚归,人家过得挺开心的,我为啥就不能出把力气。

就在我办了健康证,准备摆摊干烧烤的时候,陈立那小子不知从哪知道我退学了,一个电话要把我拽到迪拜。我大概是睡迷糊了,稀里糊涂竟答应了。要是知道后来刀尖上舔血,就算给我开兰博基尼,我也宁愿待在城中村卖烧烤。

陈立是我高中同学,在迪拜一家建筑公司上班,他推荐我当工长,说白了就是工地搬砖。公司为我办了工作签证,还给我订了上海出发的机票。

我听说在迪拜要饭都能发家致富,我虽然是去搬砖,也觉得可以发笔小财。陈立说火车票可以报销,我兴冲冲买了高铁票,两个小时就到了上海。没想到的是,有个叫利奇马的台风跟我前后脚到,机场的航班全给取消了。

焦阳给我打来电话,先把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又要我去浦东找他喝酒。焦阳也是我高中同学,算上在迪拜的陈立,那会也是班里响当当的三贱客。

“你那会儿也是村里骄傲,金陵理工的高材生,你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了?”焦阳穿着个大背心,配个人字拖,不等喝嗨就开始数落我。我也有点不争气,还没喝酒眼泪竟落下来了。焦阳吐出一口烟,憋了好长一口气,朝我大骂一句:“都特么交的什么朋友。”

外面风越刮越大,阳台的窗户没有关严实,雨水淋进来湿了一大片。焦阳以为我过去关窗户,我不知抽的什么风,一下把窗子全打开了。丫的,利奇马差点儿把我吹翻了,不等焦阳开骂,我赶紧把窗户关严实了。

“你别听他们吹得天花乱坠,我也是干媒体的,迪拜说白了就是沙漠上杵了几座高楼,没什么了不起的。”焦阳啁了一大口酒,又点了一支烟,像是大人教育小孩。

我知道他恨我不争气,我虽然比他更恨我自己,但我也不是软蛋:“你不是写公众号的么,怎么又干上媒体了?”

人要是捅刀子就要往要害扎,焦阳很在意名声虚荣,对外一直觉得自己是新闻工作者,这一刀捅下去焦阳得见红。焦阳差点抡瓶子砸我,冲我大叫道:“自媒体也是媒体,数钱时候你就不觉得寒碜了,哥哥这月到账三万。你也别去沙漠搬砖了,跟着你焦哥干,也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当然是拒绝焦阳的,我可不想蜷缩在九平米天地里,一年到头就盼着别人点击打赏。但是当我后来躲在刚果丛林里,提心吊胆防备挨枪子的时候,我觉得哪怕在上海窝着吃一辈子泡面也不到这鬼地方来。

雨过天晴,焦阳要带我去逛商场,他看不惯我用编织袋装行李,非要给我买个大号拉杆箱。我这人倔脾气,别人越看不上,我就越要让你看看。

陈立要我带几瓶高中时常喝的老村长,焦阳又塞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在编织袋容量够大,要是放进拉杆箱肯定塞不下。焦阳还怕我扛不动,我这一身蛮力气,驮个编织袋还是绰绰有余的。

焦阳又带我喝了一顿酒,他说迪拜禁酒,让我在上海喝透了。在上海喝大酒的少,桌上的啤酒瓶吸引了许多目光。焦阳酒量不行,我还没喝透,他倒是比我先透了。

焦阳喝完酒爱闹腾,非要拉着我玩两把吃鸡,要是搁以前我都不惜得带他,水平太菜躺鸡都不会。看在今天分别的份上,我怎么着也得带他吃两把鸡。我还挺感激这个手游的,后来给我帮了大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焦阳打车送我去虹桥机场,他嫌我编织袋太磕碜,不肯送我进航站楼。我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心情有点激动,扛着编织袋就往里走。机场大厅倒是凉快,就是安检有点麻烦,我把行李全倒腾出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塞进去。

我扛着编织袋坐电梯的时候,两位空姐捂着嘴笑了,她们压低了声音议论,但我还是听清楚了。她们感叹现在机票太便宜了,什么人都能上飞机。我就纳闷了,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穷苦大众咋还受歧视了。要不是怕耽误托运行李,我肯定得找她们说道说道。

坐上飞机的我还是很兴奋的,窗户外面天空很蓝,云彩也很白。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很快就睡迷糊了,醒来时飞机落在了广州。我跟着人流下了飞机,在中转区吃了份米饭套餐,又上了去迪拜的空客330。

我又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下机取行李。我的编织袋很显眼,在传送带上转圈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我见别人都推着行李车,我也找了一辆,推着行李排队过关。我把护照和打印的临时签证交给文员,盯着台仪器扫了下视网膜,文员摆摆手让我通关了。

陈立挺够意思的,大晚上跑来接我,还特意借了辆敞篷跑车。我那会还不认识福特野马,一直以为自己坐的是保时捷啥的。后来工地司机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要是分辨不出来,就把它当成最好的,反正对你也没啥区别,心里还能挺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