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的时候突然杯子掉了出去,滚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一双手已经抵住,拿了起来。
她起身,入眼是令人微微出神的英俊面庞。
“谢谢。”
“不客气。”她接回杯子,和这个男乘务对视了一下。
对方对她笑道,“你就是那个务花?自从你来了,楼上那些柜姐每次吃饭都讨论你。”
“什么?”沈沭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
“小董跟我很熟的,叫我小骁。”
沈沭憨笑,和其挥了个手去忙了。
她倍感客气,不过长的真是俊,看来就是她们常说的那个男乘务了,一双长腿戴着制服帽,整个人挺拔的很。
她承认的确是可以赶及成明。
但见过了成明,这个世界上就找不出第一眼比他帅气的人。
她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个倾斜的身子,立体的面容像山丘一样勾勒分明,睁开眼的那一刻世界上最幽邃的泉水都汇聚在了一点眼窝子里。
躺在躺椅上微翘着腿。
申怀赎…
他是什么呢,沈沭也算见惯了世俗,第一眼时所产生的情绪不是心动,不是慌乱。
是一种停顿,似曾相识的感觉,认定了就是那一张脸,原来见色起意是必须的,人也是庸俗的,他用她的面容让她变得庸俗却又不羞耻。
沈沭就是在那一刻停在了门口,被慧子拉出去时还要回头看,她错愕了,包含着命中似乎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申先生用那张脸让她明白了什么是想要拥有,用他的行动让她体会了什么是浪漫主义。
以至于她常常忘记随着这一切带来的伤痛。
她怀疑过他,她常常想要去推测,她甚至在这一年里最难的时刻几乎要想出来的时候,确定他的存在是最大的问题是。
内心的羞耻在帮他开脱,更大程度在给自己逃避,她明明在那时有机会说出来。
或许真相就是,他利用了这一点,让沈沭确实这么做了…
…
凌晨一点半的洛马街头,指针在酒吧的正前方悬挂。
一声枪击击碎了玻璃窗,它砸下来掉到了地上。
“嘿!别这么做!”伙计刚拉开门,就被堵上了嘴。
一条彻底沦为资本主义践踏的街道,脏乱的垃圾,烧到一半的塑料袋还有湿答答的泥。
“她妈的。”
喝酒的人放下酒杯,就被抵住了脑袋。
男人反手一个括掌,将对方按在了面包板上。
“嘿!冷静点,肖巴!”从旁边跑过来一个。
门被推开,后头一行人走了进来。
一双带着泥泞的皮靴走着轻慢的步伐。
风衣肩膀上还有几滴未干的雨水。
“冷静点,你看看这是谁!恩?”把两人掰开。
对方看到拿枪抵住他后脑勺的人面容,愣了一下,仍是有些不爽。
“哈哈哈哈…”那两人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肩膀,“别来惹我。”
对方拿过他的酒杯,干了下去。
“你往后瞧瞧?”
他轻哼一声,余光瞥见了那双靴子。
瞬时有些放空。
顺着回头看去。
一排人里,中间那位口插着裤带,昏暗的厅里只能看见下颚上的半张脸。
足以让他有些吝矩。
喝酒的人笑着拍了肖巴的肩膀,又朝门口的人看去。
“拉出去说?”
只见门口的人凝视着肖巴,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所有人一下都在路灯和巴牌的灯光四射的街道里。
那人推着肖巴出来。
“别碰我!”他火了。
“好好好,不生气了。”半拖带哄的,那人走到了风衣的身边。
尊应坐在啤酒箱子上,脚下踩着烟头反复捻蹂,手里敲着硬币玩,看向眼前的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有人问。
“你管?”他撬开了一瓶酒,往嘴里倒去。
问的人吃了瘪,看向坐着的尊应。
“百分之三十。”坐着的人开口,声音迥劲沉稳。
肖巴摇晃着靠着,“什么?”
“跨度收益的百分之三十都给你。”
“呵。”对方轻蔑地怒砸了酒瓶。
“你要出海的时候,我在当兵,你拉我回来,你要搞这些炮头了,我义无反顾跟你干,现在要撒手专搞桌上的资本钱我也没说什么,可你她娘的答应那些纸牌人要洗手!”
他愤恨地拍着,麦色的肌肤上微醺了一片红。
酒味弥漫在周围。
“这算什么?!难道你要说这些弟兄跟着你干的那么多年,我为你努力的那么多年,都是要给别人低头?”
空气一片死寂。
“老三。”身旁的人试图拎起他的衣领却被一掌推开。
“这小子呢,打小就跟着你,十岁就开了一枪,现在你要承认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枪痞子?”
“他是为了稳住那群人的眼睛!”有一个看不过去,将他按住了。
“放狗屁!”
“那群人的眼睛虎视眈眈从来没转开过,你以为你能入境是顺顺利利的?”按住他的去指了指被推在地上的伙计。
肖巴迟疑了一下,眼睛里有些清醒的神色。
“你看看他袖子里藏的什么?恩!?这家伙可是杀了六个少女的人头,裤裆都在滴血,他们用的人是不比我们干净!”
“你觉得他会向那帮人俯首称臣?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吗?”少年拿着枪的手有些发抖,语气还有点口吃。
坐着的人仍然沉默中,突然站了起来。
对方抬头看着他。
肖巴的眼睛闪躲着。
朝向绑起来的伙计杀手,对方被堵着嘴开始慌张,从他袖子里摸出一把弯刀。
毫不犹豫地捅了进去。
他的手势和动作一向快狠,利落的令人发愣。
血溅了出来,又向其下身捅了下去。
随着一声惨叫被割喉。
肖巴看着他转身,喝的酒第一次想涌了上来。
“最后一次了,你可以不用。”
…
天空被对面的海岸映衬得碧蓝,渐渐海岸线出现了几道紫霞。
碧波的海上游动着一座邮轮。
“难得看见这么漂亮的海景。”
林稚站在厅内的角落里,拉开窗帘。
“我以为你们常年都会见到。”沈沭有些惊讶。
不过这两天的景色的确格外的好。
“也不是偶尔啦,这两年环境什么的不好,到处乱的很影响水质,每次到了这片地方就好多了,估计又会来一波渡季了。”
“什么意思?”她问。
“就是有很多大佬,这些人大多是搞正规企业的,入境后来我们这顺便回程,还有一些货物商黑场什么的,会上来休息,算是他们说的度假期。”
“他们都可以上来吗?”
“不犯事的,现在都正规。”
沈沭也看向外面,天空飞过几只海东青,这种鸟算罕见了,一直在面上盘旋。
她只得停留一会儿,继续工作。
“沈沭?”某刻突然听得一声她的名字。
回过头心底略震了一下。
吴sir。
“真的是你,我听慧子说你在这工作,没想到真碰上了。”
沈沭点头,“你好,吴sir”
气氛却有些尴尬,他们之间变得陌生了。
其实她并不总想弄得那么难堪,但她总是无法再抬起头来见人。
“最近过得还好吗?”对方问她。
“还好。”她脱口而出,生命中大部分都是这两个字。
又稍微寒暄了一会儿,他坐回去了,沈沭了解到他是假期来放松的,房间里还有他的妻子和小女儿。
“那时的事情,你就当得了个教训吧。”他这么说着。
沈沭变得麻木了,后来反复咀嚼这句话却无法接受。
得了个教训…
吴sir再次把名片塞给她,确实不一样的场景。
“如果你还是介意,以后有什么事再打我。”
这样的对比让她心里再次受到创伤。
可她变了,她表面的淡然正在帮她默默的掩耳盗铃。
他竟然以为她会换掉电话卡。
她永远不会,她在等待着…
天色从暖和到闷热,沈沭有时候特别不爱下船。
也不太喜欢船舱外的服务场。
直到初夏要来时的天气预报,她才知道。
原来时间可以这么快。
她仿佛很久没有经历过夏天了,她回到家洗澡,穿着一件薄衣,披着毛毯看电视。
长久的劳动,忙来忙去加上她很少正经吃一顿饭。
经常和林稚小董出海回来去聚餐,她都是吃的最满足的。
毕竟自己在家很少做,以至于整个人又纤瘦了一圈。
轻松的几个月又过去了,某天天气各位炎热,她们从工作一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汗水不停的流。
后来一趟彻底开了冷气便好多了。
沈沭坐在房间里,整理慧子给她寄过来的一些东西,闲下来就去看成明给她的书,每一页都重新标注了他的解读。
正在想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正是成明发来的。
“我最近找一天去看你,如果你忙的话,就买邮轮票。”
她被惊得清醒不少,方才还闷热得喘不过气。
她有时候总无脸面对他。
“小沭,这两周不产假,连着上班,你准备一下,明天这批游客一下船,就招待下一帮人马,要格外注意点事情…”林稚趴在门口喊她。
…
空旷的大厅里,站着几排乘务。
后厨来了位新的厨艺总监,正在整顿中。
“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坏了,辛苦了。”
总务一向精神饱满的气色失了一半,眼窝下一圈发紫。
“我知道不放假,再坚持坚持,今晚好好休息,我们先就换班次等问题再确认一下。”
“这一趟估计要好久,得有十天半个月呢,总经理也跟上来了。”林稚和她咬耳朵。
沈沭现在踩高跟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偶尔时间久了还会有点酸痛。
“夜勤晚上要再延迟一小时半。”
人群里一片哀嚎,最后慢慢散去。
沈沭发着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被总务叫了过去。
不急不缓地走去,总务露出满意的嘴角。
“这不是总务的得意门徒嘛。”总经理看着她。
沈沭微笑着摇摇头。
“从明天开始你穿黑的那套,多去宾客的底下四层和楼上转转。”
“好的。”沈沭有些激动的鞠躬。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兴奋,第一次比考上了大学还要兴奋。
或许那些从来都不是让她骄傲的事,她在这的时间里学会了更多。
她看到了更多,但是乐此不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