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云跑去叫定桂的时候,留下了冬荷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已经缓过神来,但一个人仰面躺着,不能动弹,只能干瞪着屋顶的木楼板。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也突然让她有些懊悔。都已经到临盆的日子了,不应该让定桂出门的,也应该提前让人和洗婆打好招呼。这要是万一洗婆不在家,该怎么生啊?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心里慌张,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了。
午后第一缕阳光已经从窗户外溜进了这间促狭的起居室,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变了形的田字格。那田字格里还有窗帘上的鸳鸯影像,在风吹动下一动一动,似乎在池塘里游玩一般。冬荷眼睛斜瞟着地面的鸳鸯影像,心里计算着小娥去叫洗婆的时间,应该过去有半个钟头了。洗婆其实就在她娘家的大湾队,来回也就半个钟头,这个时候应该要到了啊!难不成洗婆不在家?
太阳继续在西移,把那地面的田字格窗户影子拉得更加变形,那对鸳鸯更是拉长了身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已经破水了,这洗婆要再不来可就危险了!冬荷等不了了,她想起来母亲曾经和她讲过生小孩的过程,于是支起身子,开始自己用力。每次用力都有一种被撕裂的疼痛,但是她咬住了呀,吸一口气,继续用力。她感觉到了那新生命的蠕动,那小生命也在和她一样努力,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子同心”吧。冬荷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的脸因为用力已经扭曲得变形,那眼神里的果敢愈加强烈。
“在哪里?在哪里?”屋外传来了洗婆的声音。
“这边!这边!”小娥应道。
冬荷此时正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她都要虚脱了。这时候,她感觉到一个粘糊糊的东西滑了下来。
“哎呀!都出来了啊!赶快,赶快,准备温水!”洗婆连忙吩咐小娥。
冬荷心里却“咯咚”一下,怎么没有声音?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洗婆整抱着一个血糊糊的婴儿,在用毛巾擦拭。然后将那婴儿趴下来,用手掌窝成空心在后背拍了几下,“嗯——啊,嗯——啊!”新生命用惊人的哭啼声去唤醒她的新世界。
“是个女儿!”洗婆将孩子翻转过来给冬荷看,“你也是厉害,自己一个人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冬荷笑了笑,没有力气搭话,只是微微嗯了一声。这会是彻底的松懈了,整个人都是绵软无力的。她静静地躺着,任凭洗婆招呼小娥帮她收拾床,擦拭弄脏了的身体。
然后,她看到了定桂狼狈的样子,那个时候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他嗫嚅着说:“我,我回来了。路上把脚崴了!”她知道他是在解释,语气里也是充满了歉意。冬荷并没有应承他这句话,她只是吩咐定桂把红包拿给洗婆,虽然是自己一个人生下来的,但是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当她看到定桂想从红包里抽钱出来,她生气了。她立即制止了定桂的举动,让他把本应是生儿子的红包给了洗婆。对于她来说,儿子和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