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时疫若是再止不住,只怕要死更多的人。好容易南城的水患才有了些许转变,这时疫实在是没法子。”
耀京城人口密集,那时疫传播的又快,纵使是蓂音医术高明,得了超凡的好方子,却也抵不过这样一阵阵连绵雨天。
“只要不下雨就好办。”
“何时才能不下雨?”
“只怕要等着入冬了。”
天!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到底是百姓可怜,那些达官贵胄可没有半点影响,依旧过着自己逍遥的好日子,自从得了医治时疫的方子,那些人又开始每日取乐,城中依稀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
这倒也算不得坏事,一连两月未曾听着这耀京城的热闹,风长栖都快忘了,这里乃是天下最最繁华的地方。
“莫要再想,咱们出去走走。”玉无望合上了风长栖跟前的卷宗,拉着她的小手,出了门。
开阳跟叱离在前头挑了灯笼,玉无望亲自着手给风长栖打了伞,一行四五人,沿着石子路直接出了惊云司。
外头这会子静下来了,街上只得三三两两的行人。
夜市已闭,纵使是朝中没有明令,那些人为着保命,也不会开张迎客做营生。
沿着巷道甬路走着,看着这样黑魆魆的一片,能见着的,不过前头的两盏灯笼。
一圈圈晕开来昏黄光亮,也不知走了多久,几人都未曾出声。隐隐听着松波涛涛,风长栖忽而笑了。
“师父,以前长栖从未想过会有今时今日光景。”
当初在冷宫,最想要的不过就是活着,哪里想到自己也能有走出宫闱之时?现如今她还能为朝廷分忧解难,这更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儿。
可见这人世间的际遇,是猜不着的。
等到时疫除了,她想着好好待在深宫陪着花珑。
见风长栖言语之间充满感喟,玉无望摇了摇头,“这是你应得的,这样拼命谋求出路,若是还不能得到想要的,岂不亏心?”
风长栖倒是未曾想过亏心与否,这是这心里的不自在,却是诉说不尽的。
花珑不肯同风帝多说三两句话,白废了她的一番苦心,却也不好埋怨,那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知道风帝前往云甯殿,不过是看在了那四百万两雪花银的面子上,并非真心怜爱。
这样较真的性子,哪里能在深宫大院里头活着?
“多谢师父几次三番搭救长栖。”风长栖小手紧紧地抱住了风长栖的臂膀,一脸依恋,“除却阿娘,从未有人待我如此真心。师父,长栖必定也会此般对待师父。”
一时之间,玉无望心跳如雷。
这几日他们几乎同吃同住,因着时疫的缘故,一人分做两人用尚且不够,哪里能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是以这些时日他跟风长栖亲密许多。
原先时候,玉无望只当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子听着风长栖如此一说,心里也不知有几多松快,欢喜莫名,眼眶渐红。
却又见她面如平湖,同往常并无二致,又只当是自己会错了意,却也得了满心欢喜,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笑。
司缨旁边见着,暗暗好笑。
前些时候听蓂音提及,只说是他们公子只要是见着了风长栖这个小妮子,便没了谪仙人的好模样,现如今见着果然如此。
却也叫人老大感喟,连玉无望这样冷面冷心的人有真心真情,风长栖倒也不枉此生,叫人艳羡。
日子渐渐过去,天愈发凉了。
好在那一场瓢泼大雨终于过去,那些感染时疫的人渐渐好全,耀京城的流民也一日少似一日。
只是南城那头的水患却是一个隐忧,若是不想个法子根治,只怕日后还是有大乱子的。
风帝跟朝中大臣商议许久,终究未能下了结论。
这日风长栖跟玉无望一处,往栖凰岭去,二人此行乃是为了查阅竹苑的一些卷宗,以求疏浚南城泛滥成灾的长河水道之法。
许多日子未曾去过栖凰岭,风长栖竟然有些“思乡”之感。
那里到底自在,青砖矮垣,精巧馆楼,又有松园竹径,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二人相对坐着,各翻卷宗,半晌又齐齐抬起头来。
“师父,另开河道需要多少时候?”
“长河年年泛滥,一到了雨季就更是如此。只是想要疏浚,另修河道却是个大工程,是以朝廷每每提及此事,都是一脸忧惧。其中花费,岂止千千万?”
只是现如今朝中并无这样多的银钱,风长栖想了想,忽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