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才赶回去的玛丽着实有点惭愧。
因为,弗朗索瓦一心渴慕,与她同床共枕呢。
虽然大概率做不了什么就是了。
人道小别胜新婚。可这对小夫妻坐在床榻旁四目相对,居然觉出几分陌生的尴尬感。
权谋风转化为言情风,这戏真不好演。
玛丽在心中叹气。
虽然没碰面的时候她可以变着花样捏造一沓情书但当真见了他她实在难以厚着脸皮一诉衷肠。
把友情强扭成爱情就是这么费力。玛丽默默感慨。尤其是他俩还不能有太多身体接触的时候。
如果弗朗索瓦还大一点就好了。玛丽着实烦恼。自个逼近十八岁大关也渐渐不在乎那什么了。偏偏眼前这个看上去或许会可口的小丈夫只有区区十六岁,还有伤在身,绑着绷带……她真不好意思辣手摧花!
玛丽脑内模拟了下少年更成熟些的样子,又竭力把那类“坐上去自己动”黄色废料驱赶一空。她警告自己,奉公守法,不得越轨。
可是柏拉图式的恋爱,要靠“谈”啊。那些言辞,在纸上是肉麻当有趣若要她亲口对着当事人朗诵,玛丽就真要汗颜了。
若是在大厅里一群陪客还有龙萨那样的名家高手支招,她不愁没话说。可惜现在他俩待在卧室里。
幸好贴心的弗朗索瓦并未缠着她念情诗。他诉了几句别来之情便就近问起她今日和他人会面的情形。
鉴于王储伤势稳定心态尚可,气氛平静,玛丽直觉这个话题并不沉重。于是,她将今日见闻简单叙述一遍为避免信仰冲突,她先绕开了新教旧教各种矛盾,特意强调经济压力对形态意识的影响。
弗朗索瓦仿佛对她颇为赞同。“是的,宗教上的矛盾,并不完全是思想的问题更有许多,源自利益冲突。”
接着,他又道:“国王陛下也意识到这点。所以,他曾寄希望于下个月在奥尔良召开的三级会议,来化解当前财政窘境。”
玛丽瞬时瞪圆了眼睛。三级会议,法国特有的“全国代表大会”,由教士第一等级、贵族第二等级和市民第三等级组成各等级的代表,均拥有表决权。据玛丽了解,其最大功能,就是帮国王各种筹款主要手段是增税,来解决国家的困难。
原来,这个青涩少年也开始涉足公务了。闻言玛丽有点欣慰。不管怎么说,弗朗索瓦到底是法国王储,对国家状况的认识越清明,对他将来的执政越有利。一国之君,哪怕将来只想当庙里高坐的菩萨,也要心里清楚,不能被底下住持给糊弄了去。
“话说回来,那个……父亲屡次和洛林红衣主教商量,要充分发展新产业,为王室增加收入来源。”
玛丽眨巴眼,表示理解了他所说的内容王储的卧房内侍从可不少,出于保密需要,这个新产业的详细内容,就不必在此讨论了。
弗朗索瓦握住玛丽的纤指,慢慢放到自己唇边。“我知道,那是你拿出来的方案。亲爱的玛丽,你就总能预见那么多东西,总能安排好那么多事情……自从我知道你在苏格兰、为弥合宗教裂痕所做的一切,我就一直在想,你所秉承的改革法案,是否便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虽然带着那样深的新教痕迹,但你依旧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对吗?”弗朗索瓦缓缓问道。
玛丽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好吧,终于还是绕到了宗教改革这个敏感话题。她该怎么解释她心中“政教分离”、“宗教和解”的理想呢?
玛丽想了想,首先撒个小谎:“是的,我仍忠于最初的信仰。”
她摸摸他有些苍白的脸颊,道:“不过,在我看来,君主和政府更重要的职责,是爱护国土和国民,维持和平、秩序与正义,而不受宗教观念的支配。当然,我宁愿全体民众都信奉同一宗教,这样可以使国家更为团结。但是,当宗教出现分歧,就应该保持宽容,以大局为重……”
“去容忍,去妥协,是吗?”弗朗索瓦有点激动。“过去二三十年来,法国一直对新教采取严酷措施,但似乎并没有用,胡格诺派的呼声反而越来越大。我听闻,很多明智之士认为,不应公开处死新教徒,而该用温和的方法,譬如布道和告诫,使他们迷途知返。”
“我原本希望,父亲也能渐渐接受这样宽容的作法。可是,我此番受伤,让他怒火中烧,坚定了严惩异端的决心。”
他语调沮丧。“听说巴黎周边,突然又竖起了许多刑架……与我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玛丽听着听着,觉得,弗朗索瓦的重点,似乎和她有些许偏差。自己思虑的,完全是国家至上他关注的,却着重于宽容与和解。
于是,玛丽试探着问:
“所以,即使那些新教徒伤害了你,你也不曾心怀怨恨?”
一瞬间,她的想法有些飘乎:别人若打了左边脸,就把右边脸也奉上去给人打耶稣基督啊,弗朗索瓦这是打算当最仁慈的圣徒?
没这么夸张吧?
弗朗索瓦却坚定的回答:御书屋7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