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儿以极大的毅力,在寒冷和孤寂中坚持了三天,嗣昭也有些坚持不住,准备先步行回安边镇,再做打算。最近天气晴朗,他们有衣袍,有食物,有柴火,有武器,在积雪中走120里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们即将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山门外杂沓的马蹄声。对于两个塞下少年来说,这不是即将到来的危险,倒像是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
他们屏住呼吸,通过土坯间的破洞向外面张望。这些天以来,这些缝隙吹进刺骨的寒风,带给他们无尽的痛苦,现在却成了他们观察外界的唯一通道。
来客默不作声的走进山门,三三两两,嗣昭数了有7个人。这些家伙都是神色冷漠的青壮汉子,什么打扮都有,似乎不是出自一个部落,都带着武器,举止剽悍又谨慎。
来客进得山门,迅速分散开来,形成两排疏散的横队,前四后三,手持白刃,小心的向前搜索。他们口中呼出的哈气联成一片,靴子踏在积雪上,发出不详的咯吱声。
来客慢慢走出嗣昭的观察范围,他缓缓移动身体,换了另一个墙洞,尽量不让身上的干草堆发出声音。
再看到他们时,前排的4个人已经分别进入东西两侧的厢房,后排的3条汉子站在院子中央警戒,随时应付四周的突袭。
然而什么也没有。
几个汉子先后从僧房中走出来,表示没有人。后排的3个人开始上前,检查废弃的正殿和一侧的景教堂,剩下的4个人在院中警戒。
不一刻,搜索的3个人也出来了。
一个戴狗皮浑脱帽的黄胡子大声说道:“奇怪,什么也没有,没有那两个小贼,连了然主教他们的尸身也不见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像长久没人来过一样。”
戴锥形翻边毡帽的中年人似乎地位最高,他高声问道:“金十字架还在么?”
浑脱帽说道:“圣物还在原地方,没有动。”
锥形毡帽迟迟没有说话,良久才沉声说道:“贾喇塔浑、王九郎,你们守住前院,保护圣物。其余人跟我到后院,从两边进去,小心些,那两个小贼狡猾的很。”
众人低声应诺,5个人小心的深入后院,留下2个人在前院。
嗣昭感觉到机会来了,敌人只有两个人,自己也有两个人,正是突袭的好时机。可是墙洞太过狭小,一个刀客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嗣昭悄悄挽弓在手,缓缓从草堆中钻出来,跨过灶台,找到一个位置合适的墙缝,继续向外面观察。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就在门外,正在推门!
他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入娘的,这也太巧了吧,就在脱离视线的片刻之间,居然正好摸到了门前,这可如何是好!敌人手握钢刀,可他手里只有一柄挽弓,甚至连箭都没从胡禄里抽出来,根本无法反抗。
这一刻,他脑袋嗡的一声,心里一片空白。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铁勒人站在门口,手握一柄横刀,看年龄也就15、6岁。嗣昭出现在炊棚里,显然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张大了口,竟然也傻在了那里。
片刻之间,世界仿佛不存在,只有那柄夺人性命的大刀和一柄鞘弓。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都听到了死亡的呼唤,恐惧使他们四肢酸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召唤:“李荃,怎么了?”
李荃顿时回过神,目光中闪现出狠戾之色,他挺起大刀就要像嗣昭扑过来。嗣昭紧紧握着鞘弓准备抵抗,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啸叫闪过,似乎就在他耳边。
在这一刻,这声尖啸如同天籁纶音一般,这是救命的声音。
李荃大叫一声,向前扑倒,一支利箭正中他的后背,点钢箭簇深深刺入他的后背。他向前扑倒的势头如此猛,大刀下掠,竟然斩下灶台一角,哄然一声,尘土飞扬。
嗣昭敏捷的跳起来,闪过这垂死的一击,右手一伸已经搭上一支箭,飞身而起跳出炊棚。眼角一瞥,一个刀客正向这边扑过来,距离嗣昭只有10步之遥。
嗣昭听不见那人的咆哮,却能听到脚踏积雪的咯吱声,如同雷鸣一般在他耳边响起。不知为何,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那人前冲的势头变慢了,似乎时间也变慢了。
嗣昭单膝跪在雪地上,那狂奔而来的身影像一堵墙一般,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射到任何地方。他决定射那家伙的脖子,利箭脱手而出,一个漂亮的甩尾,一声闷响,那家伙的脖子可怕的凹了进去。
只听咔吧一声,那刀客向后便倒,前扑的势头和箭势猛烈相撞,颈骨都被射断了。那倒霉蛋叫都没叫一声,像一座山仰倒在雪地里,激起大片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