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春婉关门,处暑便从外面回来了。
他进屋的时候看到春婉,便站定,一言不发的看着二爷。
有些事情,春娘子在这儿,不好汇报。
沈从霖握着扇子的手紧了又紧,他稍稍吸气,回眸道:“你先下去吧。”
“是。”春婉连忙离开,多一秒也不愿多留。
他看着女子窈窕的背影,心中一梗,将扇子扔到了桌案上。
处暑关门汇报道:“按照公子的指示,信已经送到了三皇子的府上。”
沈从霖坐到了椅子上,他给自己倒了杯茶。
“三皇子的侍从刚才送来了回信。”
“怎么说?”沈从霖手上的动作未停,他端起茶,微抿一口。冷热适中,看来泡茶的人很用心。
想到春婉刚才罚站时战战兢兢的样子,沈从霖便心情愉悦。
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没完成,还是晚点再去逗弄她。
“三皇子约公子去潇湘馆见一面。”
得知这个消息,沈从霖一点也不意外。他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白露那边该收网了。”
处暑回应:“是,属下明白。”
二爷又出府了。
侯爷刚训斥完,吃了个早膳的功夫,他就带着护卫跑没影。
许多人觉得侯爷太过纵容二爷。
是该娶个妻子,安定一下。
春婉今日磨药粉也没什么力气,吃了点东西,头昏脑涨。躺在榻上却一直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一连三日,每天最多一个时辰。
二爷的消息时不时传来。
听说最近四七巷那边病死了一个姓柳的姑娘。
她曾经是二爷最宠爱的外室,如今突然病故,也难怪近日心情低落,酒不离手。
小簪不会主动说这些,其他的下人讨论的时候也会避开春婉。
她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
心里一直在数日子,一直到今天,霍郎去世整整一年。
夜里,趁着其他人都睡了,春婉拎着竹篮来到了府中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这里怪石嶙峋,树影狰狞,鲜少有人路过。
她藏在一块石山后,蹲下身,将竹篮里的东西拿出来。
有两碟小菜,两个酒杯,一壶酒。
拆开火折子,点燃几张黄色纸钱放到了地上。
春婉将酒倒在杯子里,初春的深夜有些许冷意,她默默地翻过酒杯,看着酒渍洒入泥土。
沈从霖从外面回来,身旁无人跟着。
他在酒楼宿醉两日,脸颊泛红,走路的步伐一深一浅。
今晚月色当空,他眸光黯淡,回院子的时候绕了远路,只想多吹些冷风。
假山后,听到了一丝动静。
沈从霖眉头微皱,他靠了过去,发现一道人影蹲在地上,正专注着烧纸钱。
春婉丝毫没察觉到有人来了。
她想着,得给霍郎多烧一些钱,他在那边才能过得好。
不知站了多久,沈从霖看着地上跳跃着的火光,神色平静。
春婉伸手去拿另一沓纸钱,摸到了一片衣摆,吓了一跳。她连忙回头,看到了二爷如松柏一般伫立,动也不动。
“二、二爷……”她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路过,而且还是二爷。
但细细一想,从前面的小路转个弯的确会通向院子。
府中有规矩,无论什么人都不得擅自吊唁。
春婉垂眸:“奴婢知错,请二爷责罚。”
她当即认错。
二爷逆着月光而站,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闻到浓郁的酒气。
和下人们闲聊时说的一样,四七巷的柳姑娘病逝了,二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这会儿又做了惹他不快的事,春婉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
结果,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二爷开口。
她心中有些困惑。
沈从霖向前走了两步,他来到春婉身旁,蹲下身,看着面前逐渐烧成灰的纸钱,似是在自言自语:“烧纸呢?”
春婉应了一声:“是。”
“挺好。”沈从霖从一旁抽出两张,丢进快要熄灭的火堆,火花瞬间重新燃烧。
二爷喝醉了?
听声音,带着醉意,黑眸里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悲痛。
春婉揉了揉眼,再看的时候,二爷神色冷淡,竟是将她带来作为贡品的糕点,拿了起来。
“二爷——”她刚想开口阻拦,就看到男子已经咬了一口桂花糕。
他睫毛微颤,侧目看向她:“嗯?”
“……没事。”
这糕点是从小厨房拿的,本就是属于二爷。他吃了也没什么。
一块糕点很快入肚。
沈从霖略带嫌弃的蹙眉:“太甜。”
春婉没有吱声。
她不敢乱说话,万一不知道哪句惹到了二爷,又要被罚。
至今为止,春婉也没摸清二爷的性子。
“有酒?”沈从霖余光瞥到了酒瓶。
“嗯。”春婉将酒瓶递了过去。
沈从霖坐到了地上,白玉衣衫,蘸了些许灰尘,却依旧难掩其风貌。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