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二爷的模样是真的很好看。
起初瞥见的那与霍郎的三分神似,也极少能捕捉到。与二爷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竟有些想不起霍郎的样子。
见他连喝了几杯酒,春婉心中感叹,没想到二爷也是深情的人。
她忍不住安慰道:“二爷,节哀顺变。”
沈从霖眸光垂落,不知在想什么。
春婉:“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向前看。”
“你知道我在祭奠谁?”沈从霖沙哑着问。这小寡妇,今晚比其他时候都要聒噪。
他盘腿而坐,烧纸的动作未曾停过。
春婉的跪坐着,很是拘谨。
她微微挺直脊背,轻声细语:“听闻,柳姑娘病逝了。”
沈从霖斟酒的动作停顿片刻,他气息平缓,“不错。”
柳如烟死了。
不是病逝,是被剥皮抽筋,含恨而终。想到女子死时的惨状,他嘴角扬起一丝笑。
真好啊。
美人儿剥了皮,便只剩一滩血肉了,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他意识到春婉在说什么。
莫不是她觉得自己在因柳如烟的死而神伤?
呵……
她配吗?
沈从霖看着她素净的小脸儿,忍不住说道:“黄泉路上,柳姑娘一个人或许太孤单,你说二爷该不该找个人去陪她?”
他似乎意有所指。
活人陪葬吗?春婉的脸色白了一些,她揪紧青色衣裙说道:“柳姑娘那么善良,她一定不希望有人因此受苦。”
沈从霖挑眉:“你又不认识她,怎知她善良?”
“二爷的眼光,肯定不会错。”
见他不说话,气氛瞬间压抑了起来。
春婉头皮发麻。
完了,二爷不会真的想让她陪葬吧?
他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春婉都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等了许久,就听到一声浅笑。
沈从霖含住酒杯,小抿了一口。眼见这小奴儿的脸色愈来愈白,他大发慈悲,决定不继续吓她。
“是我母亲。”他说道。
“大娘子?”春婉没反应过来。
沈从霖:“不是她。今日,是我生母的忌日。”
整个侯府,只有他记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件事,他一直都埋在心底,不曾对任何人提及。
春婉沉默了几秒,她又抽了一沓纸钱,递了过去。
“那,多给夫人烧一些。”
沈从霖喝了许多的酒,头脑却一如既往的清醒。他接过黄色的纸,慢慢地烧了起来。
待烧得差不多了,他忽然问道:“你为何在这里烧纸?”
祭品,酒,纸钱,准备的相当充裕。
看来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春婉没有隐瞒:“回二爷的话,奴婢在祭拜霍郎。”
夜风微起。
沈从霖的一双凤眸死死的锁在她身上,好半晌,他勾唇道:“光烧纸有什么用,你得多抄几份佛经,才好渡他。”
“佛经……?”春婉以前从未抄过。
沈从霖:“既然你这么有心,不如先抄个三十份。”
“……”
春婉意识到,二爷又要责罚她了。不过抄佛经如果能渡霍郎,她自然愿意。于是很快答应。
“是,二爷。”
春婉回去,按照二爷的指示,点燃蜡烛开始抄佛经。
越抄越精神,待反应过来,已经天亮。
沈从霖沐浴更衣,见远处的天色乍白,想到了昨晚被罚的人。
“春娘子睡了?”他问道。
小奴儿虽看着老实,实际上很爱偷懒。罚跪不是绑软垫,就是直接睡过去。罚站也不过做做样子。他不在她就放下花瓶,听到下人们问安的声音才匆匆忙忙又拿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白水一一记在册子上。
罚她抄佛经,抄不了几页应该就会无聊得睡着。
沈从霖是这么以为的。
不料,白水却回禀道:“春娘子在抄佛经。”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瞬间凝结成冰。
白水不敢抬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春娘子回来就一直在抄佛经,不眠不休,不知疲倦。
沈从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他面色阴沉的朝着春婉的房间走去。
门敞着,一眼就看到跪坐在软垫上的女子,正虔诚的、一笔一划,描绘着能够超度亡人的佛经。
他的胸腔瞬间像塞满了浸水的被褥,闷得喘不过气。
住着他的院子,吃他的、喝他的,却给亡夫烧纸。烧纸还不够,还要抄佛经祈福?
沈从霖仿佛忘记了是他惩罚春婉去抄得佛经。
只见她此刻无比专注执着,衣不解带,食不下咽,就为了那个死人。
他手指微颤,压抑着心底那股无名怒火,开口唤道:“处暑。”
“属下在。”
“把春娘子送去潇湘馆。”沈从霖声音冷彻,又带着一丝狠戾:“告诉老鸨,无论用什么办法,十天之内把她调.教好。”
连主人都不会取悦,要她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