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时辰以前,苏锦麟和余音作别后,东绕西拐,跑至陈水带他去的玉砚山禁地。
他想通过那座肉眼不可见的阵法,再次穿梭进剑气洞天。
通过和余音的问答,以及内心的自我救赎,他渐渐理解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蕴意。
他不该放下那柄赤金古剑。
即使他远远不够资格俯瞰山巅,镇妖伏魔,可圣贤书上还说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没有人可以一蹴而就,修行关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脚踏实地。
而他现在要踏出的那一步,就是回到剑气洞天,接过陈水的佩剑。
因为不论如何,他身怀剑灵之体,生来不凡。
春秋大梦是老酒鬼赠他的机缘。
遇见陈水和接过陈水的配剑,是老酒鬼对他的期望,也是齐先生的期望。
他扪心自问,不想让他们失望。
可现在,他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他觉得陈水不在身边,他可能会一步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正当他两难之际,有位头顶芙蓉冠的年轻道士忽然出现在他身侧,一脸笑容可掬。
苏锦麟吓了一跳。
后二人简单的结交寒暄。
年轻道士毫不隐晦的说自己是“山上人”,要去屠龙。
苏锦麟挑了挑眉,道了句好巧,我也刚刚“上山”,也是“山上人”,想去屠龙。
两人唇枪舌战,滔滔不绝,相见恨晚,一拍即合。
年轻道士兴起时,便随手招来仙鹤,带着苏锦麟下落洞天。
一路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苏锦麟其实觉得年轻道士一点不像谨言寡语的道士,反而口吐莲花,像儒家门生。
与此同时,苏锦麟望向远处战场。
梵文金光大盛,姜无羡短暂的跌境,行动受阻,魏庄借机竭尽全力的挥斩铁锏,一道形如长鞭般的漆黑雷电没入姜无羡肉身之中,紧接着,阮宁一个稽首令大地浮沉。
苏锦麟见状,如遭雷击,直接趔趄在地,磕磕巴巴道;“阮阮……宁道长,你原来真是谪仙人啊?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呢。”
忽然,雷霆云海破碎,麒麟下凡,口吐血雷,遮天蔽日。
阮宁手中的拂尘迎风招展,化作数件蚕丝般的薄纱羽衣,羽衣腾空掠起,各自穿戴众人身上,妙不可言。
血雷击打触及羽衣的瞬间,犹如雨水入江河,泛起阵阵涟漪,晕散不止。
阮宁拂尘长柄上的“清欢”二字,已经黯淡无光,几欲破碎。
索性雷麒麟很快被烛龙法身吞噬,血雷戛然而止。
战场中央的阮宁,魏庄,阎遂良只是受了些内伤,迫不得已的撤掉销骨境的神通。
满头霜雪焕发青丝,他们的气机也随之下跌,趋于平静。
苏锦麟和宋玺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只是当姜无羡大袖挥震时,整座剑气洞天忽有夜空高悬,繁星点点。
天幕不断下坠,声势浩荡,天崩地裂!
姜无羡白发飘扬,傲然立于天地之间,举手投足间圣人气势展露无遗。
阮宁望着已经彻底损坏的拂尘,叹了口气,“魏庄,我们还是轻敌了啊。”
魏庄倒提亢龙锏,遥望下坠的天幕,脸色凝重,他心想,他能劈碎几颗星辰,最后他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从小到大,非要压轴压轴,现在好了吧,玩大了!”
“对,我们施展出压箱底的手段,可以大难不死,可姜无羡的这座‘天幕’若是坠下,临仙城乃至整片江南地域,都会受到连绵不绝的余震,届时,俗世定会人心惶惶。文圣守护了几千年的天下,极有可能会暴露出平静之下的腥风血雨。”
素来沉默寡言的阎遂良,开口道;“齐先生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阎遂良调动起全身的武道真气,以消耗武胆为代价,不断暴增修为,他义不容辞道;“天塌下来,我们也得扛着!”
阮宁神色动容,用仅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笑道;“卢前辈,你看,人间啊,不只有你一位保护神啊……”
远处的宋玺已经清醒了许多,他在身下的积雪中写了一道符箓,无形间有一座金色壁垒笼罩着苏锦麟,以此来减轻姜无羡磅礴的威压。
“麟儿,你回吧,此番历经烛龙的镇压,你歪打正着破入第二境凝露境,实乃造化,可得好好珍惜,以后不准吊儿郎当了,你纨绔子弟的岁月,从今而后,一去不返了。”
宋玺负手而立,抬头望着不断下坠的天幕,感慨道;“唉,看来张玄龄那臭棋篓,也没能破了宋玉……师尊的棋局,罢了罢了,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活值了,退一步说,我也没脸面回去道观见师尊啊。”
宋玺眼眶湿润,满脸褶皱,其实英雄早已迟暮,他豪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这座天,老夫接下了!”
刹那间,宋玺再一次满头银发,气机攀升直上。
苏锦麟不知道老人要去做什么,可他从小就和老人相伴,老人的喜怒哀乐他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