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的宋玺癫狂大笑,明明笑得两眼弯弯。
可苏锦麟从没有见过如此伤心欲绝的宋玺。
他下意识的感觉不妙,他使劲拍打空气壁垒,拼命的喊着些什么。
只不过没人听得见。
“麟儿,老夫从来没夸过你一句,其实早就想夸夸你了……”
宋玺手捏雷箓,暴掠而出,他的声音在苏锦麟心湖中,缓缓徜徉。
“你小子,字写的真是好。其实,青出于蓝,已胜于蓝。”
然后,这座金色壁垒,裹挟着苏锦麟,缓缓升天,似要远离剑气洞天。
陈水望着宋玺大义凛然的身影,第一次面露不忍。
她虽说是强弩之末,可仍有斩杀姜无羡的实力,只不过,一旦动用了她的根本底蕴,那之后的天下格局会因此翻天覆地。
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她担心的是没了浩荡剑威镇天下,定大洲之后所牵扯出的无数因果,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浩劫。
最后,她叹了口气,仍是收手作罢。
不过她竭尽所能的,将修为输送进剑气洞天上方,那座无边无垠的深渊法阵之中。
但愿,那座古老的佛家法阵能掩盖住“天幕”下坠的余势。
风雪中,姜无羡如同暴君一般,厉声呵斥,字字珠玑。
“八千年前的天下,礼乐崩坏,本就是弱肉强食,实力为尊的乱世,何来的怜悯与恻隐之心?哦,是了,自古正邪不两立。那本神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究竟是谁断的‘正’,谁判的‘邪’!我战国八荒,武神门生,何罪之有!”
如山岳般的星辰不断陨落,铺天盖地。
“八千年前,就因为那儒生,横空出世,本神的袍泽子弟,尽数被镇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软禁?以剥夺肉身,神魂出窍,不断历经刑罚的软禁!八千年,整整八千年!本神是不是还得庆幸,幸亏被仙剑钉死,断绝神魂,免了这些煎熬苦楚……”
姜无羡凝视魏庄,愤恨道;“亢龙锏,历代神祗惩罚龙蛟之属的刑具,每一鞭都抽打神魂,何其残忍?你们只知‘刑罚’却不知我等为何受罚。”
“那样的岁月里,但凡是谪仙人,都以豢养蛟龙为喜好,更为神通广大的神祗则会千辛万苦的驯服龙属为坐骑,为看门护院的奴仆,无穷无尽,毫无人性的奴役龙蛟!”
“稍有不合心意,他们就以亢龙锏刑罚,鞭笞甚至是斩杀本神的子民!”
姜无羡暴怒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所谓的斩妖除魔。”
“九重天和人间,待战国不公……本神只是想回到家乡,落叶归根,何罪之有?”
话音刚落,天幕急剧下坠,威压之磅礴,积雪消融,山崩地裂!
众人面容决绝,以宋玺为首,拔地而起,暴掠登天。
宋玺燃烧修为,不顾生死,从上五境第十二境跌境至中五境第七境。
他以“规矩”边缘的方式,神魂出窍,以天地为符纸,落笔不停,疾书如飞。
刹那间,以他为中央,无数张金纸符箓自天撒落,绵延不绝,各自连结,如一张遮天蔽日的金线蛛网,包裹住整座小天幕,延缓坠落。
魏庄屏息凝神,不断驾驭谪仙剑“新年”,乱中有序的切碎星辰,并以亢龙锏轰碎临近众人的颗颗陨星。
他亦是不断透支修为,跌境在际。
阮宁则顾全大局,将一身得天独厚的修为源源不断的渡给兵家武夫阎遂良,他跌境不止,他的本命物“清欢”拂尘,渐渐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天幕中,阎遂良视死如归,任由筋骨开裂,血肉模糊。
他一人肩挑明月!
可即使如此,天幕依然无情的兀自下坠。
众人只觉希望渺茫之际,阮宁忽然轻声呢喃道;“压轴啊,其实指的是倒数第二人。”
他望着宋玺的支离破碎,魏庄的强弩之末,阎遂良的遍体鳞伤。
阮宁苦笑道;“真正的收官,梨园行当唤作‘大轴’,那个人不是我。”
与此同时,苏锦麟跪倒在符箓壁垒中,他望着宋玺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极了,他觉得那个成天教他熟读经文,专研书法的老夫子,瞬间苍老不堪,甚至是奄奄一息。
他摘下木簪子,质问道;“齐先生,你曾经说老酒鬼很高,高得不能再高,你还说过。”
苏锦麟歇斯底里道;“你说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顶着啊!”
少年的话音未落,忽有一道极其纤细的剑气长虹破空而至。
剑气汇聚之处,金光熠熠。
有青衣老人,仰头喝酒。
不断下坠的星辰天幕中忽有十个金色大字,如青龙摆尾,遮天蔽日。
官天地,府万物,剑承天下。
十三境巅峰的姜无羡,心神震颤,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