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逛家附近的郊野公园,我和老公走在马路上,闲聊着家常,也在盘点着大过节路边还开着的店铺。
突然,两个50多岁的老外进入我们的视野。因为我们居住的这个区域,平时外国人就不多见。他们在春节期间本来行人就少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特殊。这两个老外应该是一对白人夫妻,体格和穿着都非常地美国。他们刚买完街角面包店的蛋糕,边走边惬意地吃着。
“这对老外春节还在深圳,他们不趁我们放假回国休息休息吗?”老公有点好奇。
“可能他们想在中国感受下春节的气氛吧!”根据以前和外国同事的交往经验,我发现挺多初次来中国的外国人对中国传统节日还是挺好奇的。
“不知道他们在这边做什么工作的?”老公不知怎么八卦起来。
“像是老师。”年龄这么大,而且两夫妻,穿着儒雅。这里有好几个不错的小学初中,感觉应该是外教之类的教育工作者。
“嗯,两夫妻在中国当外教,应该挺不错的。”
“对呀,深圳气候好,当外教工资又不低,而且国人还是挺尊重这种外国人的。”
“不过他们远离自己的国家,没什么朋友,也挺孤单的吧。”
“应该不会吧,这边的外国人也有类似我们的“老乡会”的组织,而且社区还上门送温暖或是组织各种针对外国人的活动呢。”我脱口而出。
“你从哪里知道的?”
诶?我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突然想起来,这都在不同公司里认识的那些常驻国内的外国同事们告诉我的。如果不是今天碰到这对外国夫妻,我似乎已经把他们遗忘了。有哪些人呢?我陷入了对他们的回忆中。
(1)眼镜厂里的德国工程师
我调去做总经理助理的第二天,总经理从外面走进来,拿着一张传真和几副镜架,对我说道:“你去电镀车间找下阿B,让他好好看下这些镜架是不是有传真上说的那些问题。”
“阿B是谁呀?好陌生的名字。”我心想。怎么说我来工厂几个月了,中层以上的人基本也都认识了,但是这个名字我真没听过。但是总经理面色不太好,听着话应该是客户投诉之类的。我内心虽然有疑惑,但还是不敢问他。
“好的。”我拿着传真和镜架走了出去。
以前我有啥不知道的人或事情,都会问同在电脑部的阿芳。但是自从知道我调去做总经理助理后,阿芳很少理我了。我想想来到一楼,看到阿月正在人事部办公室里面忙着,而她部门的香港经理刚好不在。
我走了进去,拍了拍她。她扭头看到我,打趣地笑着说:“总助,来视察工作呀!”
“别笑话我了。我才做两天,那些事情搞得我头大。”我苦着脸说道。
“习惯就好了,慢慢来。”她看到我烦恼的样子,也不开玩笑了。
“诶,问下你,阿B是哪个呀?张生让我找下他。”舍友加好友,我直奔主题了。我摊开传真和镜架给她看。
“哦,就是那个电镀车间的德国鬼佬呀!”她管着全工厂的人事,来厂里几个月,把全厂的人都认得七七八八了。
“什么?鬼佬?会说中文吗?”听到是个外国人,我怵了。虽然我在第一份工作中,那家玩具厂里见过不少外国人,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是来工厂参观的。老板和香港或台湾的部门经理陪同,从没有单独和他们相处过。换言之,工作中我还从没和外国人用英语交谈过。
“不会,上次我给他办回乡证时还是他们工程部的秘书帮我翻译的。”
“工程部秘书?那个年龄很大的女人吗?叫阿离的?”我想着要不要也找她帮帮忙。
“是呀,她很不好说话的。上次刚开始不理我,还是我老板(她的经理)打电话让她帮忙才过来帮我的。你去找她,估计也悬。”
“总不好让张生打电话让她帮我。”我摇摇头,杜绝了这个念头。
“你英文也不差呀。”
“我说的太少了,我怕听不懂。”
“你试试呗,张生就让你拿传真和镜架给他,让他找原因。你就说这两句话,把东西给他。让他有事找张生,你就走。”她帮我想着主意。“实在不行,在求求那个阿离呗。”
“也只能这样了,我先试试。”
我拿着传真和镜架离开人事部办公室,在路上想着这几句话的英文表达。
来到电镀车间,我问了几个干活的工人,见到了正在配料的阿B。是个40多岁的高个子男人。大胡子,看上去很粗糙的一个人,不同于香港人和台湾人,他也和我们一样穿着厂服。
我按照想好的英文,巴拉巴拉的一口气说完:“我叫阿英,总经理的助理。总经理让我过来给他送传真和镜架。总经理让他查下传真上的那些问题,有结果了就打电话给总经理。”
我刚准备走,他笑了笑,用英文说道:“可以帮我拿下那边那个桶吗?”
“Bucket”这个词我以前不知道,只听出来他让我帮他拿什么东西。我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他用沾满颜料的手指了指我身后的水桶。我反应过来,把水桶提过来了。
他洗了洗手,拿起传真和镜架看了看。没多久,抬头问我:“你是张生的助理?”
看着他没有让我走的意思,还想和我聊天,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我以前好像看过你,你不是新来的吧?”
还好,我听懂了,赶紧回答说:“我以前在电脑部,刚调过去两天。”
他继续巴拉巴拉地拉家常,我渐渐地听不懂了,回答地结结巴巴。他开始比划起来,我也比划起来。我更加地紧张起来,冒冷汗。他终于看出了我的难堪,说会尽快回复张生。
我如释重负地赶紧离开了。
回宿舍和阿月说了说今天和鬼佬阿B的交谈经历,阿月为我高兴:“不管怎么样,你总算迈出第一步了。以后我有什么事情要找阿B,就找你帮手哈。我可不愿看阿离那个臭脸。”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张生派我去送过几次资料,渐渐地熟了些。阿月有事需要找阿B时,果然也叫上了我。但是就在我以为我们可以算为朋友时,甚至还想着慢慢再熟络些,有没有可能和他练练口语。
然而有天我去送资料,说完来意后,他却不搭理我,还气呼呼地说:“让张生来亲自找我。”
我无法理解,但又不敢就这么走了,就把资料放他桌上。但是他很快走过来,把资料扔到地上。我眼泪当时就在眼眶里打转,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下,只好走了。
回到办公室,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生。张生似乎不奇怪,打电话让工程部经理到办公室来。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照例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
后来我好久都没看到阿B了,问阿月:“阿B怎么好久没看见了?”
阿月吃惊地说:“他回香港去上班了呀。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摇摇头。
她接着继续说:“我老板说:阿B本来就是香港公司招来的,当初说在香港工作,没想到后来让他在深圳上班。可是我们关外怎么和香港比呀!偶尔过来出出差还行,他一个鬼佬怎么能开心!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早就和公司闹着要回香港,但是因为日本电镀的高成本和时间的问题,公司想摆脱自己做电镀,一直劝他留在深圳。不过阿B过不下去了,消极罢工,公司没办法,让他回香港了。”
“哦,怪不得!”我有点理解他最后一次为什么那样对我了。“可是电镀车间怎么办?”
“招个了香港工程师,还升了一个做了好多年的工程师做组长。”
从此,工厂里再也没有鬼佬了,我即松了口气,又有些遗憾。
(二)菲利宾同事
在港资的外包公司做测试项目经理的第二年春天,随着深圳公司的不断扩张,越来越多的项目从香港转移到了内地。有天工程部经理叫项目经理G和我开会,他首先对着项目经理G说道:“你那个开发的项目现在全部移到深圳里了哈,“
项目经理G点点头。
”香港那边以前招了两位菲利宾的开发同事。你以前也和他们打过交道。现在我们打算把他们也转到深圳来,方便管理和沟通。这周XX(HR经理)在找房子,下周他们就会在这边上班了,以后他们归你管。”他一直对着项目经理G说着。
“明白的,没问题。”项目经理G很有自信。
“Kiki,测试这边你也要和他们打交道,没问题吧。”他又对着我说道。
“没问题。”我没那么自信,但也挺好奇的。
果然,第二周,两个菲利宾同事来到深圳办公室上班了,而且和我负责的游戏测试项目里的几个测试同事坐在一个房间。因此我去找我组员时,也会和他们聊几句。
两个人虽然都是菲利宾过来的,但是一个非常年轻,刚毕业一年,却不喜欢说话;另一个30多岁,却特别喜欢聊天。每次基本都是都是后者在说话,前者偶尔在我们问询时才回答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