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起来……”
有人在推华星海,他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帐篷内人影闪动,外面隐约听见战马嘶鸣。
“趁着满月,大军要连夜开拔,赶紧穿好衣服”,身旁有人说道。
四下里没有照明,一片漆黑,悉悉索索只听得一片穿衣声,间或传来刀剑铠甲的金属碰撞声。
“这是哪里,要去哪”?华星海迷迷糊糊地问道。
“去哪儿?上花轿嫁个大户人家”,黑暗中有人大声调侃道,随即四周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调侃的声音继续说道:“瞧你那个细皮嫩肉的样子,再加上一副家巧儿嗓音,大姑娘似的。”
“要不我们把你送回去嫁人好了,难说遇到些许个龙阳之好的公子哥,还抢着迎你进门呢。”
言罢,周边又是一阵哄笑声。
“别拿小兄弟胡闹了,小兄弟年轻,没上过战场。”
华星海身旁一个声音替他辩解道,随后又将一柄长剑递到他的手中。
“记得骑马时将配剑挂在腿边,不要负于背上,免得临战时拔不出来。”
“平日在家定是爷疼娘爱、没经过摔打的”,又一个声音戏谑道。
“进入大漠,多喝几阵子西北风,嗓子里就有雄气了”,另一个声音附和着调笑华星海。
“滚滚滚,你们才是些吃风屙屁的大老粗”,身旁的声音再次帮华星海解围。
“我叫黎延晖,你年纪小,今后就跟在我身后。”
声音凑了过来,说话间,自称黎延晖的人,呼吸里混杂着乳酸菌和油脂的味道。
黎延晖又递过来一张面饼,同时说道:“这是我家阿娘的手艺,加了酥油的胡饼香得很,又耐放。”
“馋的时候啊,拿出来啃两口,比吃军中的伙食好呢。”
说完,黎延晖将胡饼硬塞到华星海手里,然后转到他身后,把铠甲给华星海挂上,又将系绳在他腰后绕上一圈并绑紧。
做完这些帮衬的事,黎延晖双手按在华星海的肩头,说道:“到了柔然地界,再传家书就难了,大军出发前你可别忘了交寄。”
有人举着火把走进帐内,大喊道:“赶紧,已经一刻钟了,别磨磨蹭蹭的。”
伴随火把的光照,华星海终于看清站在他身旁、刚才一直帮衬他说话的人,原来他是一个身形高出自己一头的壮硕男子。
与常见的汉人不同,此人深眼眶、高鼻梁,络腮胡和头发的颜色也比较浅。
刚刚打包好行囊的黎延晖见华星海盯着自己看,笑着解释道:“我家原本是鲜卑拓拔部素黎氏后人,算半个汉人吧。”
“当朝天子,也就是咱魏国军的大统领、大可汗,崇尚孔学,推行汉化。”
“因为咱家先祖可以追溯至上古九黎部族,所以皆改回黎姓,所以呢,我黎延晖的本名其实是素黎延晖。”
举火把的高阶军士叫道:“手脚都麻利些,卯时月落,天色放亮前,我营必须进入漠南,然后随可汗大军奔袭栗水。”
“晓得啦,马上就好”,黎延晖大声回应道。
说罢,黎延晖伸手拍拍华星海的胸口,说道:“我看见你昨夜写好家书后,自己塞在胸口的啊,睡一觉就忘记啦?”
紧接着黎延晖眉头一皱,回味了一下拍到华星海身上时软绵绵的手感。
接着他摇头说道:“胸口塞那么厚实的布垫作甚,箭矢真的刺破铠甲,你那点布料也挡不住,反而影响你挥动兵器。”
“万一负伤了,军医还不好救治。”
华星海闻言将手费力地伸进铠甲下的胸衣内,果然在心口处摸到一卷裹着的油布,同时也诧异自己胸口软绵绵的感觉。
将油布抽出来之后,只见外面的系绳上挂着一片木牌,上面写着“睢阳营廓魏村良家花袁氏。”
取下绳索,除去裹着竹筒的油布,内里是一张卷起来的黄草纸。
华星海小心地展开草纸后,走出帐外,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辨读起来……
“阿娘,儿已从军,勿念。”
“阿爷年高,不堪关山路遥。刀箭无眼,儿不忍阿爷疆场喋血、遭罹不幸……”
“儿以本名从军,多有不便,故而改称花雄。村中邻里如有打听,爷娘切记,另叮嘱妹弟为盼。”
“此去吉凶难料,恨不能承欢膝下,侍奉二老……”
“儿无长兄、弟妹年幼,家中一应事务,全赖阿娘劳苦,儿涕泪再拜,惟愿爷娘安康……”
古字难辨,华星海就着月光看不真切,倒是家书落款二字让他震惊不已。
“木兰?”
“难道我这一梦,竟然回到南北朝,变成了花木兰?”
黎延晖提着箭囊走出帐外,看着愣怔在帐门口的华星海,正要张口询问,却见一骑疾驰而来,勒马停住。
来人宣布道:“大军即将开拔,前方随时可能与柔然接战。”
“南兖州梁郡营诸兵士,可有家书信物交寄?”
“有的”,华星海下意识地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