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白玉戒尺滞在半空,持握玉尺的藕臂,白皙玉嫩,竟与那玉尺浑然一色,光滑水润。
王静萱迟疑了下,缓缓收起白玉戒尺,以心声问道:“宋教习,此为何意?”
先前,宋离已告知这点妖烛的用途。一旦有妖邪被青色烛火照及,便会勾动烛火摇曳,邪祟无处可藏。
可事到如今,为何又要阻其动手除害?
王静萱心中一番思觅,苦寻之下,终得其因。
“原来如此,此人身上没有半点鬼气,确实不可妄下断论。”
宋离颔首,转而望向二楼。
只见张修走到周熹对面,径自落座,问道:“这位兄台,敢问可是‘大学’魁首,周熹?”
“虚名而已,不敢当。”周熹尚未抬头,自顾自在那翻读书籍。
“如此甚好。”张修脸上堆起的笑意愈发浓郁。
“哦?”周熹有些纳闷,问了一句:“不知阁下,此话怎讲?”
张修嘿嘿笑着,说道:“周兄有所不知,在下张修,恰于学问一事,有所难治之症,不知周兄能否助在下解惑祛病。”
周熹始终低头看书,淡淡说道:“但说无妨。”
张修没有立刻言语,而是转眸望向窗外,凝视雨幕,以儒家雅言说禅意,坐而论道。
“日升月落为昼夜,阴晴无常是人生。天间之雨,生而为死,可作何解?”
话音未落,周熹露出肃穆神色,抬头正视,仔细端详着眼前之人。
青衫,长褂,布鞋。
头别竹簪,五官端正,是個不折不扣的读书人打扮。
张修与之对视一番,笑而不语,耐心等待对方作答。
周熹深吸一口气,随后正色道:“在下以为,天雨如人,生于天,死于地,入土为安,以养人之养,以善人之善。”
张修又问道:“天间之雨,前仆后继死而无声,可作何解?”
周熹顿了顿,转眸望向窗外雨幕,继而探出手掌,接衔雨水。
许久之后,他说了個发自心性的言语。
“本心所致,莫外如是。”
张修点头微笑,“君子慎独。”
两人的言语,被某种缥缈气象遮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因此,宋离与王静萱故而不得窥见一斑,反倒也有一番言谈。
女子凝颦观雨,柔声问道:“宋教习,小雨细无声,大雨如豆鼓,可皆是落地即死,何苦来哉?”
宋离愣了愣,瞧着豆大般的雨滴,连成一串串珠子,砸入湖面,荡起阵阵波澜。
他没有回答王静萱,而是反问道:“人之在世,生老病死,或碌碌无为,或劳而无功,皆逃不过化作一抷黄土,何苦来哉?”
王静萱掩面轻笑:“若是有释教高僧说禅,宋教习方才所言,恐怕就是心安何求,所欲何解。”
宋离缓缓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断雨雨难断。
他自言自语,似与人低声呢喃:“天难遂人愿,欲往心安,莫向外求。事事从心觅,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话音未落。
彼时,春雷炸响。
有如山崩地裂,震得整座良言楼剧烈摇晃。
无数书籍典藏,皆从柜架上摔落,犹如天上仙人赐万卷,堆书成山!
数息之后,震动作罢,良言楼中一片狼藉。
二楼窗边,周熹从地上爬起,撇了一眼对面,却发现方才对坐之人,悄然不见。
蓦然间,袅袅墨香作云烟散,弥漫在楼上楼下,氤氲馥郁。
众人视野朦胧,未曾瞥见有一抹灵光,流窜在字里行间,最终彻底跃然纸上,忽地猛然高高跃起,落入青衫袖中......
与此同时,书院各处,莘莘学子对无数“张修”视而不见,只与眼前“张修”谈学论业。
春雨青绿,晴翠长住。
此时开卷,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