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贺飏就和高凡一起开车去了城东福利院。

昨天半夜陈念和高凡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贺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两个人就双双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只好拿来两条毯子给两人盖上，自己则趴在工位上弓着腰睡了一晚。

一直等到早上七点半，高凡首先醒过来，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一声不吭地拉着贺飏走，留陈念在办公室继续补觉。

“你俩昨晚去哪儿了？”贺飏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哈欠连天的高凡，随口问道。

“墓园啊。”高凡把手往前伸了一下，试图清醒过来。

“找苏澈的墓？”

高凡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你知道，为什么陈念不认她的爸妈吗？”

“知道一些了。”那天陈念和陈建军夫妇谈话的时候贺飏全程都在。

“陈念小时候被爸妈丢给她奶奶带，她七岁那年，有个叫曾庆云的男人，因为吸毒没钱，闯进了她家，杀了她奶奶，又拿走了她奶奶给她存的读书钱。”高凡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陈念爸妈知道后，回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去翻家里剩下的钱，他们并不关心奶奶的死，更不关心陈念。”

贺飏握了握方向盘，“这个案子，是不是秦队破的？”

“前几年，咱们都还在读大学的时候破的。奶奶就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因为年幼和受到的惊吓过大，描述不出凶手的模样。陈念一直活在自责和愧疚里，她从秦队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实践得最好的一个是执着。”高凡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贺飏，如果是你遇上这些事，你也会和陈念一样执着的。”

“换谁都会的。”贺飏把车停在路边，后悔的情绪压低了他的头，让他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我总是怪她太执拗，却没想过她为什么执拗。”

“她既然让我告诉你这件事，就说明她并不怪你为什么不理解她。贺飏，要查陆浅真，你才是最好的人选。”高凡拍拍他的背，打开了车门，“快走吧，待会儿还要去城西看看案发现场。”

两人凭着警官证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城东福利院。这家福利院的院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姓李。她微笑着带他们参观，十分配合地陪他们找想要的东西。

院长办公室就在教室旁边，李院长带他们去的时候正好是下课时间，孩子们探头探脑地躲在教室门口看他们。李院长笑着走过去，孩子们就立刻围了上去，因为平时来的人基本都是想要领养孩子的夫妇，从没有像贺飏和高凡这样高大的两个男人同时来这里，所以孩子们紧张又好奇。

这样的眼神是和城西福利院的孩子不一样的，那里的孩子眼里只有恐慌和麻木，他们根本不会好奇。

贺飏微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孩子们感受到友好的视线，纷纷也朝贺飏回报笑容，氛围一下轻松不少。李院长其实很少遇到刑警上门，心里多少也是有点紧张的，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就放松不少，把孩子们送回教室后，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能看看这些档案吗？”高凡走到柜子前，看着这些整齐码放的资料，转头问了一句。

李院长连忙答应，视线却在已经绕到柜子后面去的贺飏身上，“贺警官，您在找什么吗？”

贺飏从狭窄的通道里走出来，身上蹭了点灰，他一边拍一边看窗户的结构。办公室不大，且因为柜子是后面加上的，所以这个柜子挡住了一半的窗户。

贺飏观察了一下窗框，从上面的积灰程度来看，李院长平常应该是习惯打开右边的窗户，也就是没被遮挡的那边。

“平常是只有你能进办公室吗？”

“有时候另外两个老师会来办公室，但都会挑我在的时候来。”

“窗户这段时间是一直开着的吗？”

“晚上会关，怕下雨打湿桌面。”

贺飏把身子探出去一点，伸手摸了摸窗户上的锁，自言自语道：“锁坏了，关上也没用。”

李院长没听清，贺飏却没打算再重复，他就着这个姿势观察了一下窗外的地形，以苏晟的体能和身型，翻上来不成问题。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杀人之后没有立刻逃亡，反而大费周章地来这里是为什么。

“高凡，找到什么了吗？”

“过来看。”高凡在一大堆资料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陆浅真的那份。

李院长对每个孩子都有感情，所有被领养走的孩子她也会留下备份档案。可是她年龄大了，记忆也在衰退，在看到高凡找出的陆浅真的档案，她似乎想不起来这个人的信息。

“我最近的记忆越来越不好了，以前被领养走的孩子们，有些已经记不住样貌了。不过，我这里有本相册，应该能帮你们找到些线索。”李院长说着就去翻办公桌的抽屉。

没过一会儿她就捧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我1980年就开了这家福利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后来有条件了每年过年我就会带着院里所有的孩子一起拍照。有些孩子来了一年，没到过年就被领养走的情况也有，他们虽然没有照片，档案也还是在的。”

贺飏接过相册看，高凡则继续拿着档案问李院长一些相关的消息。

“这个叫陆浅真的，你还有印象吗？”

李院长扶着老花镜左看右看，似乎比高凡还对这份档案陌生，“这么漂亮的女娃娃，我应该记得到才对呀……”

这时候贺飏已经翻到了照片，李院长有在照片下记年月日的习惯，这让他很快就将时间对应上。

高凡和李院长凑过来看，正当贺飏想发问，李院长突然一拍脑门，指着照片上角落的一个小女生说：“应该就是她吧，这一年是院里孩子最多的一年。”

贺飏又前后翻了翻，“为什么关于她的照片只有一张？”

李院长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记得这个孩子不喜欢拍照，甚至可以说是害怕拍照。这张照片还是咱们院里的老师哄了好久，她才愿意站在角落里拍的。”

“你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李院长摇摇头，“这我还真不记得了，这个孩子是咱们院里的老师接的，那天我去市区出差了，回来的时候她就在这儿了。这孩子不爱说话，老是把自己藏在角落里，我对她的印象真的不太多。”

高凡正想接着问什么，贺飏扯了扯他，示意打住。

“这本相册和陆浅真的档案借我们用一下行吗？办案需要，我们会保证这两样东西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