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室之中,大周最尊贵的两人并肩而坐,而在这两人面前,还有一人坐着。如果让那些外臣看见,定要惊掉下巴。除了内阁阁老,一品重臣之外,还从未有哪个官员获得过如此殊荣,如今竟然让一名小小的宫人给得着了。
只是那人并没有因为获得这项待遇而喜形于色,面上依然是一片平静,像是无风的湖面,又像是冰塑的美人。
的确是美人,他的美,没有人可以否认,即便是岁月,也无损他的容颜,像是一株开放在严冬的腊梅,幽清凛冽。只是一道疤痕从他的眉尾延伸到左脸上,虽然不狰狞,可也破坏了这份美。令人往往只注意到这疤痕,却忽略他原本的容貌。
这疤痕不是别人留下的,恰恰是他自己。
周胥深眼神在这道疤痕上划过,心中有些歉疚,她对这人,有如对自己的长辈:“竹叔,这些年来苦了你了,我说过,事成之日,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本来在我登上大宝之日,就该兑现,只是又拖了这好些年。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我一定说到做到。”
湘竹摇了摇头,虽然面上还是没有表情,眼神却有了暖意,“陛下,我并无什么要求,我本便是大公子身边的人,如果不是大公子,湘竹早就冻毙在路边,又哪会活到今日?湘竹如今别无他愿,只想能回大公子身边侍候。”
“我本想为你置产买田,择一佳偶,你不若再考虑一下,难道你不想嫁人生子么?”
湘竹苦笑一声:“潘后卿善妒猜忌之心极重,我又不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家生子,虽然自他入宫,一直伴他左右,但是地位一直比不上他的心腹。若不是他身边的人相继折损,我又划花脸表明忠心,他万万不会信我。可是他的疑心并没有去,有一次先皇多看我一眼,他便大发雷霆,逼我服汤药,接连几次下来,月信……便彻底断了……”
湘竹声音越来越低,心中失落与痛苦深重,他再也没有机会有孩子了。
周胥深皱眉,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边上的楚辞也是眼圈红了,这种痛苦,也唯有同为男儿才深有体会,他拉过湘竹的手道:“不如让御医瞧瞧,看有没有补救的方法,再不行,便遍访天下的名医,总有人能治的。”
湘竹抿唇,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谢元君仁厚,我早先也悄悄请御医帮忙瞧过一眼,都说没有法子,再者我年纪也大了,已经不想这些了,只愿能回大公子身边,服侍公子与小殿下,也就满足了。”
这大公子自然是明后卿,他未出阁之前是家中的长子,湘竹虽然在他的身边时间短暂,却也一直这般叫他,到如今也不曾改口。小殿下自然是指言庭,湘竹只远远见过几面,不敢与她走的过近,引人怀疑。
想起小殿下雨雪可爱的模样,正值父爱泛滥的湘竹,心里一片柔软,只想立刻去容和殿见过公子与殿下。
“竹叔,那便先依你,但朕还是会遍访名医,想法子医治你,这一点你就不要推脱了。你放心,就算你以后没有子嗣,朕也会待你如父兄,赡养你终老的。”
知道这是陛下最终的决定,湘竹跪下谢恩:“陛下折煞了,奴谢主隆恩!”
周胥深亲自将他扶起,“不是说了,自称我便可。只是还有一事,湘竹这个名字,恐怕不便再用,不如你便恢复入宫前的名字吧,一会儿朕便派人送你到容和殿。”
湘竹愣了愣,那个久远的名字,重新浮现,顿了一下道:“回陛下,我入宫前已经随公子改了名,是公子为我取得,雪青,纪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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