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67晨鼓先催(2 / 2)兴魏策首页

“行了行了,陛下和太后就在殿内坐着,跟前还有这么多的王公贵戚,不少都是从地方州县远道而来的,你们就别折腾丢人了。通通站直喽,拿出羽林军的样子来,别让人家小觑!”背对着众人的阳祯,皱着眉头挺直了背,稍加批评得呵斥道。他可不想再授人以柄,给自己和弟兄们带来有司的处罚。

袍泽们闻言,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个个面无表情得拄着兵器当木头人。不过纵然阳祯这么说,可他自己心底也清楚地很,兰岱说得确实是事实,勋贵之间的婚姻嫁娶只代表了一时的联盟,具体个人的爱憎情仇并不重要。而且一旦一方政治生涯出了问题,另一方大多数会果断选择切断联系,收回子女置身事外,以求自身家族的保全。在生死攸关的利益面前,像夏侯令女那样固守衰败夫家的,只是极少数。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背后的事情才值得令人深思。其实上次的争执之后,胡太后已经表态可以适度让步,让李崇的孙女也进入宫掖,只是名号不会太高,充当普通的嫔妃罢了。对于每一个门阀贵胄来说,皇帝纳妃本就是新的权力洗牌,能否跻身其中就代表了自身的地位,也关系到家族未来的繁荣或衰败。像这样的机会既然产生,按道理就不应该怄气放弃,把如此大事当做家常儿戏。

今日在场的,几乎云集了北方大族的适龄女眷,几乎没有出身寒微之辈。相关的内侍正在唱名核对,由刘腾、元子攸二人替皇帝初步把关,先瞧瞧身份和年纪有无出入。除了上次议定的几位胡家姑娘、元乂外甥女外,关东的崔卢李郑等家均有人来,甚至包括具有晋朝皇族血统的高元仪。可是单论相貌,其实大多平平。

“难道是他自持身份,不肯接受这样的待遇?”想着想着,阳祯的心中不断泛着嘀咕。其实在他一个小小羽林军官的心目中,那位常常带着和蔼微笑的勋臣大员,还是蛮有亲和力的好官。可是任凭他心里怎么想,李崇到底还是没有前来,大概是真应了他的外号“卧虎”一样,犹在家中舔伤口吧。

在一阵胡思乱想中,来者的身份核对已然结束。套路娴熟的刘腾负着双手,慢腾腾得回转过身子走回殿前,注视着下面赔笑讨好的群臣们。元子攸则像是个乖巧的晚辈,不显山不露水得站在其旁边,靠后躲了几步。

“宫中的规矩颇多,以后尔等可要小心谨慎,服侍好天子和太后,庶几可以无错。可要牢牢以孝文幽皇后为戒,时刻管好自己的言行,否则的话身遭刑戮,那可就是谁也救不了了!”沉默片刻,刘腾忽然貌似忠厚得提醒一番,又意犹未尽得住了口。话的音量虽然很轻,可是听众们个个闻言脸色刷白,噤若寒蝉。

“孝文幽皇后!”不光是朝臣们,阳祯也咀嚼出里面的味道不对。

作为一名事业成功的宦官,刘腾一生丰功伟绩的开端,那便是“忠心耿耿”得跋涉千里,告知南征的孝文皇帝宫中有变,举报了秽乱宫闱的皇后冯妙莲。凭由这个政治本钱,他才得以接触权力并左右朝局,再后来又成功得进行了几次政治投机,并且赢得了胡太后的感恩戴德,才有了此时的如日中天。这次在小皇帝选妃的关键时间点,他明目张胆得提出这个旧事来,话里头的威慑力度可想而知。毕竟在宫闱之中,有没有证据、是不是罪过,他都有办法去搞个“证据确凿”。

“今后诸事,可得拜托刘中尹关照了!”人群之中,立刻有颇为懂事的先站出来。那是职位普通的潘舍人,牵着女儿潘外怜的手嘿嘿赔笑朝前,向刘腾深深地鞠躬道。接着他又用中等音量,拱着手求告道:“小人祖居东海之滨,颇有些珊瑚蚌珠之类的特产,不日备办好送达贵府,聊表心意。”

“嗯,放心即可。”刘腾展露笑颜,还亲切得询问了姑娘家的姓名,以示重视。

有了这个先例在,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端着,纷纷朝着上首的刘腾挤过来,尽己所能得讨好托付。什么关西的古董珍玩,什么燕赵的歌儿舞女,州郡地方的土产金银,统统得预先划入后者的账目。甚至是仰仗天威的胡家人,也为了表示友好和睦,也稍微表态恭维一番。毕竟在深宫之中,刘腾的作用的确是一言九鼎。

“当,当众受贿?天子就坐在里头看着呢,怎敢这么明目张胆?”面对阶前的混乱人潮,阳祯实在是感觉有点懵,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茫然得左顾右看,却见元子攸一点也不惊讶,羽林们也大部分安堵如故,没有人敢表现出一丝反常。哪怕是里头的元怿等人,理应早注意到外头的动静,可也没有丝毫反应。所以他即便带着满腹的狐疑和牢骚,可也只能看着眼前的时间奇景,什么话也不敢多说。

“小人世代居住荒僻,实在拿不出什么珍惜宝贝,唯有贡献代北良马百匹,以表寸心。还请中尹勿见谅,要因此卑陋而嫌弃!”人群沸腾了好半天,才轮到位于尾端处的一个外臣。只见此人长得肤色白皙、高鼻深目,中等身材但腰板十分结实,容貌和中原人差异很大。尤其是穿着皮裘戴着顶突骑帽,在百官丛中很是另类。

“无妨,无妨。尔等有心了!”刘腾轻轻地皱着眉头,实在不想和这个打扮野蛮、相貌粗鄙的家伙说话。可是碍于官场的套路和面子,他也只能假惺惺得表示感谢,随意把对方给打发掉,也懒得多问名姓。他转过身去,在心底暗暗骂道:“哼,送马?我家又不是开草场的,洛阳都邑繁华之地,需要这种东西作甚用?”